11月的一天，在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斯镇，天气异常寒冷。

游客们的兴致并未受到影响，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拿自拍杆爬上大教堂的塔尖，这座塔尖俯瞰着这个已经有年历史的海滨景点。

从山顶往一个方向望去，大海一直延伸到欧洲。往另一边看，连绵起伏的山峦通向英格兰。

在英国面临近代历史上最重要的选举之际，苏格兰正在努力确定自己的目标。

对苏格兰选民来说，12月12日大选的一个关键问题是，从长远来看，他们是希望留在英国，还是希望脱离英国，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

“独立并不意味着‘我们恨英国人’，”22岁的苏格兰人、支持独立的活动家爱奥娜·弗雷泽·柯林斯说，“我们想要掌控自己的法律，正如英国也想要掌控自己的法律。”

年，苏格兰以55%对45%的投票结果拒绝独立。但根据英国议会第三大党苏格兰民族党（SNP）的说法，自那以来，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

在两年后的脱欧公投中，苏格兰人以压倒多数投票支持留在欧盟。然而最终的计票结果显示，整个英国支持脱欧选民票数17,,票，占总投票数52%。支持留欧选民票数15,,票，占总数48%。

苏格兰认为，脱欧让这个国家走上了一条前路迷茫的不归路，争取独立的斗争被重新激起。

圣安德鲁斯大教堂的废墟可追溯至12世纪

一旦出现无多数议会，支持独立的苏格兰民族党就可以扮演拥王者的角色，可能会支持工党政府。

苏格兰民族党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条件是确保第二次苏格兰独立公投。目前，工党并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过去五年来，支持苏格兰独立的人数略有上升，现在与支持留在欧盟的人数不相上下。在苏格兰，许多席位的优势极其微弱，这注定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可能对英国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学生的权力

在东北法夫选区的战斗是最激烈的。这是英国最边缘的席位：在年的选举中，苏格兰民族党仅以两票的优势击败了自由民主党。

尽管苏格兰民族党和自由民主党都在阻止英国脱欧，争取亲欧选民，他们的方法却截然不同。

苏格兰民族党认为，独立的苏格兰是留在欧盟的最佳方式；自由民主党表示，苏格兰留在不脱欧的英国会更强大。

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生川流不息地穿过圣萨尔瓦多学院。超过名学生就读于这所大学，占该镇人口的一半以上

苏格兰民族党目前控制着苏格兰59个选区中的35个，他们在这次选举中获得的每一个席位都将增强他们在独立公投中的谈判筹码。

东北法夫的心脏是圣安德鲁斯大学城。

众所周知，这里是威廉王子和凯特王妃开始约会的地方，也是“高尔夫之家”。这里有年的历史，是这片崎岖的土地最古老的球场。

一名路人正穿过圣安德鲁斯老球场标志性的斯维尔坎桥，这里被视为“高尔夫之家”

苏格兰评论员在接受CNN采访时说，这座城市的名牌大学也声誉在外。许多优秀的英国和美国学生如果不想去牛津或剑桥，他们就会选择这里。

学生在这里显得很突出，不论是在美丽的街道上骑自行车，还是在宏伟的石砌大学建筑中穿行。他们聚集在咖啡馆外向路人分发政治传单，他们都非常清楚，在一个上次只有两票之差就可以决定获胜者的选区，他们可以让一切变得不同。

该校学生主席杰米·罗德尼表示：“在学期期间举行选举是很不寻常的。”他参与了全校范围内鼓励年轻人登记投票的活动，“因此，学生们今年有一个真正的机会，可能会左右整个选举的结果。”

学生会主席杰米?罗德尼表示：“在过去，往往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学生不投票，因此政客们往往不会提出针对他们的政策。”

艺术史讲师斯蒂芬妮·奥洛克说：“新一代人现在可以投票了，我们也鼓励他们参与进来。”

“二等国家”

许多人对他们想要的转变方向坚定不移，特别是大学里支持独立的社团。

每周二晚上，学生们在镇上的传统酒吧里聚会。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喝啤酒，只喝茶或可口可乐。

其中一些人因为未到法定年龄而无法参加年的脱欧公投。即使那些投票支持留欧的人也觉得自己被丢在了一辆脱欧巴士下，无法控制。

24岁的哈里·泰普表示：“苏格兰总是得到与投票完全相反的结果，英国脱欧只是其中一个典型例子。”

圣安德鲁斯大学独立组织的成员聚集在小镇的WheyPat酒馆

“你的思想不被接受，没有人倾听你的声音，你怎么可能想要留在这个联盟中呢?”

学生们说，苏格兰感觉就像一个“二等国家”。在那里，从财政到国防政策，一切都由英国议会的君主们说了算。“我们希望在谈判桌上与英格兰比邻而坐，”泰普说，“而不是坐在后面捡他们不要的残羹剩饭。”

他们指出，英国的“三叉戟”核武器是威斯敏斯特议员对英国“双重标准”和“屈尊俯就”的一个例子。这些武器现在由位于苏格兰西海岸的潜艇携带。

“你不能在伦敦的泰晤士河这样做，因为它会对人类生命造成很大的威胁，”泰普说，“但是三叉戟核弹在格伦斯湖和格拉斯哥之间会起什么作用呢?”

学生们聚在一起喝茶，组织糕饼义卖，并在晚上发起调查，以此来传达他们的政治意见

苏格兰首席大臣、苏格兰民族党领袖尼古拉·斯特金表示，如果工党希望在少数派政府中获得支持，废除三叉戟系统将是她所在政党的关键要求之一。

然而，这一要求不太可能得到满足。

独立的苏格兰是否能自动获得欧盟的席位也是一个未知数。专家警告说，正面临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的西班牙可能会否决苏格兰重新加入欧盟的任何企图。

事实上，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生们表示，苏格兰独立运动作为一个整体，一直“非常支持”加泰罗尼亚的活动人士，他们在集会上挥舞着自己的旗帜，反之亦然。

苏格兰的国旗，也被称作“圣安德鲁十字”，在市政厅飘扬

一家酒吧的架子上摆满了苏格兰威士忌。欧盟占苏格兰威士忌全球销量的30%

不管怎样，斯特金相信一个独立的苏格兰会重新被欧盟接纳。在上周的领导人辩论中，她告诉BBC，即使是7%的国家赤字（欧盟成员国的赤字必须低于3%）也不能阻止苏格兰的发展。

相反，她说，在独立的苏格兰最终能够完全控制其财政的情况下，赤字将会下降。

无论如何，“明年1月，我们都不会加入欧盟，”泰普一边喝着茶，一边说，“就算是这样，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在这条街上的另一家酒吧里，苏格兰民族党在这个选区的现任议员斯蒂芬·格廷斯在一张豪华的红色高脚凳上重新摆好姿势。和他的年轻支持者一样，他选择喝一大杯水而不是更烈的酒。

在年的最后一次选举中，在三次重新计票后，格廷斯仅以两票的优势获胜，他承认“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他的妻子在一周前刚刚生完孩子。

“在历史上，苏格兰一直是欧洲中心的一个国家。”东北地区议会议员斯蒂芬·盖廷说。

在这次选举中，格廷斯严格遵循苏格兰民族党剧本，他说，苏格兰脱离英国和英国混乱地退出欧盟完全不同。

“英国脱欧是孤立主义的，它把我们带入未知的未来，”格廷斯说，“而独立后的苏格兰实际会是什么样子、包括它的货币和边境控制，所有的细节都写在苏格兰民族党页的白皮书中。

强大的联盟

在城市的另一边，挑战者和自由民主党候选人温蒂·伯伦正与自己为数不多的支持者挨家挨户敲门，寻求新的支持。

在整个苏格兰，自由民主党的得票率与苏格兰民族党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在全国59个席位中，自由民主党仅占4席，落后于保守党和工党。

在这次选举中，温蒂寄希望于她的政党能找到一个契机，以吸引那些希望留在欧盟，但不希望就苏格兰独立举行第二次公投的选民。

自由民主党候选人温蒂·伯伦的丈夫是苏格兰民族党成员

温蒂在圣安地鲁斯拉票

她认为，留在欧盟的理由同样适用于留在英国。温蒂说：“我们在英国过得更好，因为我们与这些岛屿上的国家建立了关系，同时我们还留在欧盟，保持我们在欧洲大陆上的关系。”

温蒂最大的挑战可能是说服她自己家里的选民。她的丈夫是苏格兰民族党成员，尽管她很快就对政治导致的婚姻冲突一笑置之。

和温蒂一起走上街头的还有20岁的学生约瑟夫·卢克和21岁的亚历克斯·惠瑟姆。他们都是英国人，他们说“这让他们更容易融入工会主义”。

卢克正在游说，让更多选民支持温蒂

他们现在住在圣安德鲁斯，“我们出生在英格兰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发言权，”卢克说。

刀刃边缘

对即将到来的英国大选而言，边缘席位的巨大比例使苏格兰的选举显得格外艰难。在英国最边缘的10个席位中，有4个在苏格兰。

即使在像东北法夫这样关系密切的选区，一些选民仍然支持外部党派。

21岁的学生洛蒂·多尔蒂表示，她将投票给工党，因为她支持留在欧盟和英国，但她认为自由民主党在不举行第二次公投的情况下撤销英国脱欧的政策是“不民主的”。

圣安德鲁斯大学老公协会主席罗蒂·多赫蒂（右）正在分发如何登记投票的传单

在上次大选中，工党在这里屈居第四。今年的候选人文迪·海恩斯表示，她的政党的目标是创建一个完全不同的英国，一个苏格兰想要成为其中一部分的英国。

与此同时，苏格兰短裙店主罗伯特·布朗表示，他将支持保守党，因为他们“支持像他这样的小企业”。布朗的大多数顾客来自苏格兰或美国。

他从欧洲得到的生意很少，而且他在欧盟公投中投了脱欧票。尽管随后的三年政治动荡，布朗相信鲍里斯·约翰逊仍然是最终实现英国退欧的首相。

在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苏格兰方格呢裙、狐皮大衣和传统的银制胸针的包围下，布朗对苏格兰民族党有可能进行的投票嗤之以鼻。

55岁的苏格兰短裙店主罗伯特·布朗

苏格兰不是保守党的传统领地，但在过去的几年里，保守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而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就在这里大获全胜的工党，却因为复兴的苏格兰民族党而失去了大量的选民。

就连东北法夫的保守党候选人托尼·米克林斯基也承认，“鲍里斯的确疏远了一些苏格兰选民。”

卡梅伦“很容易被描绘成一个卡通人物，一个在伊顿大学受过教育的纨绔公子，与工人阶级和苏格兰人民脱节。”

从圣安德鲁斯码头向欧洲大陆望去，北海的景色一览无余

但根据米克林西的说法，“大多数苏格兰人的底线”是，保守的多数派是解决“威斯敏斯特僵局”、实现英国退欧的唯一途径。并确保苏格兰民族党不会举行第二次苏格兰公投。

在距离大选还有一周举行的民调显示，预测保守党将在英国占据多数。然而，在年的民调预测有着同样的结果，但保守党未能赢得多数席位。

许多人仍然不确定他们会把票投给谁，比如26岁的渔民李·加德纳，即便英国的捕鱼业一直公开表示支持退出欧盟。尽管如此，加德纳还是投了留欧票，并说他喜欢“去欧洲旅行”。

渔民李·加德纳说：“很多上次大选没有投票的人都在后悔。”

“不管怎样，”他带着厚脸皮的微笑补充道，“我当渔夫还没那么久。”

在圣安德鲁斯港，加德纳把龙虾拖上他家的船，站在悬崖边上。海在一边，山在另一边，他的船不断地在两者之间移动。

很快，苏格兰将决定转向何方。